第86章 谢夫人之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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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梅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看了这么多大夫，都说是她生产留下了病根，除了多休息疗养再无其他的办法，
“奶娘，把少爷抱来我看看。”段梅坐在床上，乏力的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觉醒来反而更加的疲累。
一晃又是半年过去，今日就是小少爷的周岁宴，谢老爷请了文武百官，还有不少江湖上文人墨客，据说连皇上也会来讨一杯酒喝，是以谢府上上下下都对这次的宴会郑重其事。
梁盼儿也即将生产，若是能撞上周岁宴这天，也算是双喜临门，但段梅有自己的心思，这庶出的孩子怎么能和嫡子同一天出生，这样如何才能分出个尊卑贵贱？是以她早就打点好了，派了两个大夫住在梁盼儿那处，要么就催生，要么就晚一点再生。
听说一早就传来消息，说梁盼儿腹痛不止，只怕就是这两日要生了，大夫来向段梅汇报时，她只淡淡地下了命令，不管用什么办法，绝对不能在今明两天生，最好能多拖几天。
可怜了梁盼儿要多吃些苦头。
奶娘把小少爷放在床上，今日是他的周岁宴，是光芒聚集的主角，打扮的就像年画娃娃一样喜庆，让人爱不释手，他一见到段梅便噗哧的笑，露出两排碎玉似的洁白乳牙，在段梅身上爬来爬去。
段梅轻轻地揪住他红扑扑地小脸，那乌溜水灵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也微微上翘，嘴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突然就兴奋了起来，扑腾着双手胡乱挥了一通，小小的拳头打在段梅脸上软绵绵的，刚巧被大步跨进来的谢老爷抓了个正着。
谢老爷漆黑着脸，大手一挥就把小少爷提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恐怖的黑脸吓得小少爷呜呜大哭，两条小短腿无助地在半空中踢来踢去，谢老爷冷哼：“不孝子，才这么小就知道欺负你娘。”
坐在床上的段梅哭笑不得，媚眼一扫，从宽大的掌心中将孩子解救出来，颇有些无奈的说：“阳儿不过是和我亲近，在你这就成了不孝子，好大的一顶帽子。”
“哪有给你一拳作亲近的，”谢老爷端详段梅白皙的脸，就是因为年纪小才会不知轻重，瞧把夫人的脸都弄红了，他顺势坐在床边，小少爷正趴在段梅怀里，撅着个屁股对着他，谢老爷看着那小小的翘翘的屁股心里直犯痒痒，没忍住就拍了一下。
“呜哇呜哇呜哇！”
像打开了机关一样，小少爷眼睛一闭，张大了嘴巴就畅快淋漓地哭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段梅顿时就慌了手脚，轻轻地拍着小少爷的后背唱起歌谣哄他，谢老爷彷佛嫌他哭得不够大声，非要那手掌去堵那哇哇哭的小嘴巴，哭声一下子变得好笑起来。
“呜哇哇哇哇！”
段梅恨恨地拍掉那作贱的手，把小少爷抱给奶娘，没好气的掀开被子去梳妆，谢老爷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梳着头。
“夫人是不是总被臭小子吵的睡不好？”谢老爷突然发问。
段梅一愣，摇了摇头：“为何这样说？阳儿很乖，看不到你的时候都是在笑的。”
“没什么。”
谢老爷眼神深邃，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落发捏成一团，随手放入衣襟，他拿起梳妆台上的眉黛和细刷，语气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的可以掐出水，说：“夫人，我为你画眉吧。”
身着威武铠甲的伟岸男子躬下腰，宽厚的手里别扭的捏着眉刷，浓密的眉毛稍稍往上扬起，棱角分明的俊脸绷得极紧，眼眸乌黑深邃，一眨不眨地落在段梅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手掌虚托在半空中，不敢使力，顺着眉毛一笔一笔的描绘，彷佛在临摹珍贵的名家画作一般。
谢老爷的眼越来越冷，夫人肌肤依旧白皙细腻，他最爱看女子明媚的笑容明晃晃地映入眼帘，但在她的眼角、嘴角多了几丝突兀的细纹，再加上方才为她梳头时，梳子夹缝脱落的几缕青丝，无不在提醒他，段梅年华不再。
他盯着段梅眼角淡若无形的鱼尾纹，突然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的提起：“夫人二八生辰也快到了吧？夫人想怎么办？”
段梅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虽然身子疲软，但眼睛水晶晶的，她不满地推开谢老爷，从他手里抢回眉黛，说：“你都给我画歪了，我还怎样见人呀，而且什么二八生辰呀，我十六岁那年才刚嫁给你呢！我都快十九了！”
才十九岁，却已经在变老了。谢老爷沉沉地想。
“夫人，盼儿担心等会开宴吃不了多少，就做了些吃的给你送来。”
梁盼儿端着托盘慢吞吞地走进来，丫鬟替她撩开了帘珠，见到谢老爷也在，惊呼一声，尴尬地福了福身子说：“拜见老爷。”
谢老爷看过去，梁盼儿小脸惨白，唇上染了红，显得不那么苍白，挺着个大大的肚子也不显得臃肿肥胖，反而别有一番风味，但到底对她无感，只是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下腰间的褶皱，轻轻一拧眉，对段梅说：“夫人，我去前宴等你。”
等到谢老爷走了，梁盼儿才端着菜进了内房，小声的羡慕道：“夫人，老爷对你真好，还为你描眉。”
她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段梅抢回眉黛那里，强忍着看他们打情骂俏，才迈开注了铅的脚走进来。
不仅为段梅描眉，还要为她筹办生辰。梁盼儿听的心酸，连腹中翻滚的绞痛都盖过了。
“好？什么算好？”
段梅不以为然地反问，梁盼儿一怔，在她背后露出了苦笑，谢老爷的好，对于段梅来说唾手可得，所以她并不理解梁盼儿多羡慕她。
就像谢老爷返京之后，一直陪在段梅身边，包括她生产后不假与人的悉心照顾，到了她这里，十月怀胎谢老爷从未主动来见过她。
今日，是梁盼儿被赶出谢府后第一次再见谢老爷，从满心欢喜到冷水浇心，梁盼儿的心逐渐硬了起来，看着桌上已经布好的饭菜，露出了瘆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