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九 永安鬼市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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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吞噬着笼罩鬼市的黑暮,阳光刺破周围的昏暗,仿若黎明驱逐着黑夜。
火势燃烧的很快,混乱中隐约听见数声惨叫,而更多的渔船也拆卸了木板,远离着火的船只。
周围顿时清出一片空白区域,除了虞戈与戈晓寒所在的渔船没有着火之外,前方至少有五艘船被熊熊大火吞噬,然后沉入河底。
火势燃烧之快有违常理,是真元才有的恐怖威力。
“你疯了!”看着几艘船沉入河底,虞戈面色苍白,扭头看向身后负手而立的戈晓寒,说:“你怎么能真的动手!”
闻言,戈晓寒眉头一皱,瞪了虞戈一眼:“我若是不先发制人,沉入河底的就不是它们,而是你了!”
虞戈自然听懂了戈晓寒话中的意思,后者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在感知方面自然不是虞戈一个半吊子修行者可以睥睨的。
“即便是他们先动的手,可我们也没有证据啊。”虞戈担心的看了一眼四周,周围的黑帆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乌压压的让人感到十分压抑,“你太冲动了,这下咱们有大麻烦了。”
“怕什么,大男人一点胆量都没有!”戈晓寒白了他一眼,也看向四周,冷哼道:“一群阿猫阿狗之辈,来一个老娘杀一个!不过你嘛,就自求多福吧!”
虞戈没有回她,而是在默默观察局势。不久之后,将他二人围起来的黑帆,开始逐渐缩短包围网,隐约有合并的趋势。
“他们来了!”说话间,虞戈握在杆栏上的手捏的咯吱作响,而他本人却浑然不知。
他身后的戈晓寒也有些局促不安,即便她修为再高,但鬼市之中也不乏一些高手,真的打起来,她双拳难敌四手。
一念及此,她咬着嘴唇,伸手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物件,紧紧的捏在左手。
只要对方真的敢对她下手,那她手中的物件便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
周围的渔船靠拢,距离虞戈所在的渔船只有五步远,然后停泊在河面上。
那些撑船的船夫,不是头戴斗笠便是身着黑袍,此时,他们都微微抬起脑袋,将目光打向二人。
虞戈顿时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仿佛这一道道阴冷的目光如剔骨刀般蹂躏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
对方集体保持着沉默,在配合周边遮天蔽日的黑帆布,场面压抑到让人无法正常呼吸,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扼住了虞戈的喉咙。
就在这时,一块木板突兀的落下,是其中一艘船铺了路,链接了虞戈脚下的船。
这声音来的突然,虞戈毫无防备,本能的打了个激灵,然后他扭头看向身后的戈晓寒,后者一只手背在身后,双眼正目不斜视的看着木板的方向。
木板的那一头站着一个人,身材高高瘦瘦的,整个人裹着一件黑袍,看不清他的相貌和性别。自河畔吹来的风无声拨动着他的衣摆,似幽灵又似鬼魅,神秘又危险。
“融元境…”戈晓寒眼角微微跳动,面色凝重。
至今为止,虞戈所见到的融元境高手中,只有青阳道人在他面前出过手。他仍记得对方凌空一跃,挥剑斩出的四道青色剑气。
剑气所到之处真元炸裂、人仰马翻,当爆炸掀起的尘埃过后,放眼四周已茫茫不见人影,只有遍地的血色狼藉,惨不忍睹宛若人间地狱。
思绪至此中断,虞戈晃过神来,面带复杂之色看向对面的黑袍。也许下一刻,对方就会用出他想象不到的手段,而在融元境面前,身为初学者的虞戈根本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就在这时,黑袍他动了,在虞戈与戈晓寒共同注视下,一步步走过木板,踏上二人所在的渔船。
对方的面容被黑袍下的阴影所遮掩,但那双眼睛却锃亮如刚出鞘的利刃,隐约透着两点精芒,让人不寒而栗。
他从衣袍中伸出一只手,直到此时,虞戈才注意到,对方藏在黑袍里的手似乎拎着什么东西,圆鼓鼓的。
黑袍随手一丢,那东西就跟半生不熟的西瓜似的,落地时发出啪的一声诡响,然后在船板上滚了一圈,所经之处一片狼藉,最后停下。
虞戈定睛一看,顿时面色苍白,只感觉腹中一缩险些当场吐出来。
这人方才扔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并且,这人头看上去竟有些眼熟,正是方才与虞戈对话索要买路钱的那个男人。
人头面部表情极为夸张,仿佛临死的那一刻看到了什么东西,受到常人无法想象的惊吓一般。即便已经死去,可表情却并未自行收敛,让人细思恐极。
“鬼市里有人坏了规矩,我们会清理门户。”那人开口道,声音空灵又细腻,一时间竟分不清这人是男是女。
不过虞戈壮着胆子向下瞥了一眼,心中默默猜想,这人应该不是男的…
“你们的胆子很大,特别是你!”那人伸手指了指戈晓寒,后者顿时脸色苍白,似乎正在承受某种压力,“按照规矩,敢在鬼市里动手的都要沉河…”
听到这里,戈晓寒咬破嘴唇,鲜红的血浸入唇角,这才让她面色有所缓和。随后,她藏在身后的手暗中反转,一颗纽扣出现在她的掌心中,又被她两指捏住。
虞戈距离她最近,所以看的极为清楚,那纽扣应该就是价值不菲的千里钮了。在生死关头,这种一次性的法宝可以挽救一个人的小命。
一看到戈晓寒握着千里钮,虞戈便知道她肯定是打不过面前这个如鬼魅般神秘的人物,所以已经提前开始准备跑路了。
一念及此,虞戈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默不作声的凑到戈晓寒身后。
戈晓寒此时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与神秘人对持上面,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虞戈,若是对方真的下杀手,那她只能丢下虞戈一个人跑路了。
偏偏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吓得她原地一个激灵。那价值不菲的千里钮也从她手心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然后化作一溜轻烟随风而逝。
俩人都往地上看了一眼,而那里却早已空空如也,唯一能够逃命的机会,就这样摔了个稀碎。
“你!”戈晓寒柳眉倒竖,一手拎起虞戈的衣领,目光中满是愤恨,似乎马上就要喷出火来,“看你干的好事!”
“我不是故意的!”虞戈连忙双手举过头顶,并小心翼翼的反问:“你还有第二枚吗?”
“你你你!”戈晓寒一时语塞,缓了一会,又恶狠狠的说:“你以为这是你脖子上那颗不值钱的脑袋,要多少有多少吗?”
戈晓寒险些被他当场气死,千里钮向来是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因为她身居职务特殊,所以才有机会得到几枚用来保命。
二人为此争执不休,已经将周围所有人晾在一旁。
此时,那黑袍神秘人突然开口道:“但是,你们也是出于自卫,又是鬼手的客人。所以这一次,鬼市破例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你们走吧。”
“哈?”
虞戈与戈晓寒同时愣住了,扭头看向那神秘人,仔细揣摩它的话,方才明白这人方才应该是一句话没说全,害得他们俩瞎忙活一场。
“这,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嘛…”虞戈顿时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苦笑,方才他以为这次真的要交代在这鬼市里了。
“说话说半句,吓死人啊…等会!”戈晓寒扭头继续拎着虞戈的衣领,斥责道:“你赔我千里钮!”
“要死要死,喘不上气了!”虞戈连忙求饶。
他本以为这次十有八九是死定了,就算不被人丢进河里,对方也肯定不会轻易善了。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头上,而鬼市又有它自己的规矩,外人在这里动手,就相当于直接一巴掌招呼人家的脸面。
从鬼市走出来之后,虞戈仍有些不敢相信鬼市真的放过他二人了,这跟他从那些江湖客口中听到的有很大的差别。
记忆中,那帮酒后吐真言的豪迈汉子,在提及鬼市这种地方时,都会突然压低声音,一本正经的说: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最不讲规矩!
如果不是他二人运气好,那便是应了那句老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走在路上,虞戈突然笑了,自言自语道:“真就跟做梦似的。”
“做梦?”走在他身后的戈晓寒双手交叉于小腹前,脸色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仿佛生病似的,但听到虞戈冷不丁的自言自语,她还是忍不住反问道:“做什么梦?”
女人的好奇心总是很强烈的,恰好虞戈又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很想与别人感慨一番。
“前十年做了一场美梦,虽然这梦过于平淡了些,但我喜欢。”他脸上充满了向往的表情,似乎在回忆一件非常浪漫美好的事,紧接着,他眉头微皱,面露苦涩,继续说:“后面梦醒了,便开始做噩梦,先是失去了最重要的那个人,又被丢到九死一生的地方。
幸与不幸,我在安南险些丢了命,也因为此得到了获得新生的机会。
偏偏老天捉弄我,机缘巧合下我又回到了永安,紧接着被卷进这场密谋之中,最后,又在鬼市里和你历经生死磨难。”
“更可笑的是…”虞戈回头看了一眼戈晓寒,苦笑道:“可笑的是,就在几个月之前,你还想亲手杀了我。
当然,现在你可能更想宰了我,你说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就跟做梦似的。”
如果真的是梦,那虞戈非常期盼他能尽快醒来,经历了这几件事后,他开始畏惧,本能的害怕继续向前走会失去更多。
他的处境十分尴尬,可以说是进一步风霜冰刃,退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可内心中有某种强烈的执念,又迫切的希望他继续走下去,不单单是为了找回重要之人,也是为了揭晓自己身世的谜底。
就在虞戈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有人踹了他一脚,这一脚踹的他屁股生疼,本能的哀嚎一声。
回头一看,踹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跟在他身后的戈晓寒。
“疼吗?”戈晓寒嘴角翘起一抹冷笑,继续说:“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吗?这一脚我忍你很久了,一个男人做事畏手畏脚的,茳杳真是瞎了眼,会找你这样的男人!”
不知为何,虞戈突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认真的点了点头,说:“这一脚踹的对,谢谢你,点醒了我。”
“呵呵!”戈晓寒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人连好话歹话都听不明白。
二人走出鬼市有一会了,这会正是永安城一天中最为忙碌的时候,街面上行人络绎不绝,往来的商贩打开嗓子,叫卖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巷口胡同附近更是支起了铺子,美食的香味弥散在整个街区,浓厚又热闹的烟火气吸引了不少外地的旅客。
算算时间,应该吃朝食了,虞戈赶早去内务府,又带着内务府总管去鬼市,前后折腾一通,这肚子早就饿了。
他暗中掂了掂钱袋,这还是他在安南边塞时,刀疤脸发给他的盘缠,如今早就见底了,只够他在路边摊上吃几顿的。
虞戈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戈晓寒,后者眉头一挑,有些不爽的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你不是说有事要回去吗?”虞戈停在原地,连忙转移话题,说:“你有事就先走吧,不用等我这个瘸子。”
说完,他还指了指自己的右腿。
戈晓寒眉头微皱,扫了一眼周围,发现不远处就是卖吃食的铺子,立马看破了虞戈的小算盘。
“你讹了老娘那么大一笔数目,现在转脸就不认人了?”戈晓寒鄙夷的看了虞戈一眼,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说:“我不挑,好歹请老娘吃顿饭,多少还一点人情吧?”
“那不是讹,是互帮互助。”虞戈多少有些心虚,又接着说:“我记得上次我给你做过菜,你看都懒得看一眼,更别提这路边摊的吃食,你肯定看不上眼的。
下次吧,等这件事过了,有机会我一定请你。”
“笑话,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厨了,这大街上任意一家铺子,生意都不比你那破酒肆差!”戈晓寒挑了挑眉头,又上下扫了虞戈一遍,颇为嫌弃的吐槽道:“真不知道茳杳到底看上你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