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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顾念的选角言殊，一双桃花眼带着潋滟水波，眉眼一挑，带着点悍然的泼艳，另有一番风情。这么个红玫瑰似的人物，在前两年演艺事业如日中天时，被爆出私生活混乱，男女不忌。好在他演技硬，长得好，也没立暖男专情之类的人设，元气大伤，确堪堪悬在一线边缘。互联网有记忆，网友有记忆，关于他的评论，互骂有之，撕打有之，支持者也有。

角色最终还是定下了。进组之前，傅景和半靠着季寒宵的肩，轻触他的手背，偏过头来看他，眼里闪着亮光。“我会想您的。”他欢喜而有喟然地说。

[注1］《海上女人》梗概：某夫人有一个爱人在海的彼岸，一日突然寻来，叫她一同去。她便告知她的丈夫，要和那外来人会面。临末，她的丈夫说，“现在放你完全自由。（走与不走）你能够自己选择，并且还要自己负责任。”于是什么事全都改变，她就不走了。

戏剧

傅景和伫立在摄影棚边，冷淡而沉稳。他刚结束了一场戏，接了助理递的水，微仰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炽烈的天光洒在他身上，有了点冰消雪融的意味，偏过的侧脸镀上了模糊的金边。

一旁的女演员过来和他聊天。他微笑，回过头来看她，语气柔和，亲切，又带点若有若无的疏离。女演员看着他，暗自捂心，这人是天边皎皎明月，又似天山上一捧雪，可远观不可亵玩，这朵高岭之花哪天要是被摘下，她是要头一个心碎的。

傅景和下场戏是和言殊的对手戏。戏中，沈辞和顾念结为知己，打马江南，做江湖浪子，还怀揣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少年意气。言殊已换了红衣，抬手向傅景和示意。言殊眼尾画了点红色的眼影，他已然是个名门的浪荡公子了，他私生活的丑闻背在身，一双桃花眼却多情潋滟，顾盼间便有风情泼天。傅景和着白衣，他此时还不是日后的正道大侠，叛门逆徒，他的神情仍显得稚嫩，对江湖充满好奇。

傅景和听过几句关于言殊的传闻。言殊演话剧出身，二十岁的年龄，艳得雌雄莫辨，又带了点稚气，不知得了哪一位的青眼，帮着进了演艺圈，他自己演技又磨得好，从此星途璀璨，青云直上。还有点似真似假的风声说言殊当年初恋失意，从此浪迹情场，这毕竟是传闻，傅景和本就对这类事七八分不在意，而今更是十二分不在意了。

季寒宵醇厚的声音闯进来，直击得他心脏快速跳动，身子酥了一半。晚上有一出歌剧，季寒宵得了两张票，邀请他来看。他带着点惊喜，“您请我啊？您也不问问我晚上有戏没有？”他刚一说完就从中察觉出这话听着带点撒娇的意味，他局促又懊丧地站着，又怕季寒宵生厌，想解释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晚上有戏？那算了？”他听见电话那头说，血都凉了一半。“没，晚上没戏，您别……”他梗住了。然后，他听见了一声低沉的轻笑，重新暖着他的五脏六腑。

傅景和挑了些剧组的事，竭力说得有趣些。“言殊？”季寒宵问他。他眨了眨眼“您认识？”

季寒宵自然是认识的，不说他那张艳的过分的脸，光这小孩儿那性格，在他过往的情人里都算得上独树一帜。季寒宵喜欢“纯”的，听话的，乖的。言殊当年从话剧院到他床上，骄纵的恰到火候，把握着度，倒也新奇。只是后来他对骄纵的容纳度越来越低，和那小孩儿结束合约时，言殊梗着脖子，眼泪和暗红的眼影混在一起，活像一滴血泪。这些没必要和傅景和说，说“我包过他”难免破坏此时的气氛。

他们两个并肩坐在剧院前排。昏暗灯光下，大幕缓缓拉开，悠扬的序曲响起。傅景和靠近季寒宵，嗅到了他身上安息香脂和没药的味道，裹挟着点肃穆。歌剧的内容很俗套，男女主角相爱，女主角的父亲棒打鸳鸯，伪造两人来往信件，使其相互误会，又为女主角安排婚姻，另嫁他人。新婚之夜，男主赶到，痛斥女主变心，女主角发疯而杀夫，男主随之自刎。

女主角杀夫后，一席白裙染了鲜血，沿楼梯而下，凄伤哀婉又忿恨唱起咏叹调。季寒宵听见旁边穿来一声低沉的叹息。演员谢幕，大幕关上，傅景和闭着眼侧过头来吻他的脖颈。他们沉默着走出剧院，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打在地上，点着铜钱大小的痕迹，敲在芭蕉叶上，簌簌作响。

傅景和定住了，他感觉身体在战栗。他的声音发紧：“如果您哪天……哪天不要我了，能不能最后给我一个吻？”他的声音里带着祈求。季景和盯着他，眼底幽黑深沉。他避开季景和的目光，小声说了句什么，季寒宵凑近才听清。他说的是：“哪怕您为了三十银币吻我也成。”[注1］

季寒宵有点震惊于他这话里的牺牲意味。他想把手搭在傅景和肩上，想要避过这个话题。傅景和执拗地看着他，眼里闪着粼粼泪光。季寒宵叹息一声，“你想要什么？”他沉声说，尾音上扬，又带着若有若无的引诱。

多么熟悉的话！他们签订合约说他不就是这么说的吗！傅景和避过他的手，仰着头，泪眼朦胧里，分不清天上的是乌云还是精怪。一把火在他身体里燃烧，直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焚烧殆尽。他深吸一口气，正视着季寒宵，带着绝望，他终于说出了口。“我爱您。”他声音颤抖着。

他的声音仍是清清冷冷的，其中又压抑着什么感情。季寒宵出神地想，他这话确实是不该说的。若是不说，傅景和一叶障目，他也装作不知，他们的关系仍稳定。可傅景和到底是说了。他静静望着傅景和，有点被他的炽热刺痛了，傅景和颤抖着，像一颗将折的树，又悲戚的像一只刚从月亮上掉下来的兽。他的眼底渐渐露出一点柔软，向前一步，轻拍了傅景和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