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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果然可怜。那官人望着那渐渐驶远的驴车,听得连连点头,又瞥了眼站在巷口仍旧叉腰大骂的肥胖老妇,鄙夷不已。
那些不堪的喧闹早已被沈渺抛诸脑后,离开那巷子后,她便歪在驴车上,乌黑饱圆的眼里哪里还有一丝泪意,她侧过还挂着些微病容的小脸,默然去瞧那秦淮河上丝竹阵阵的花船,还有两岸千丝万缕的柳条垂落在河面,岸边酒肆茶馆鳞次栉比、客座满盈,果然尽显繁华旖旎。
最后看一眼罢了,这可是原主搭上了一生的地方。
“沈娘子,南津渡便在眼前,你且在车上安坐,我去替你寻个扛行李的脚夫。”车把式说着勒停了健驴。
如荣大娘这般吃绝户谋嫁妆的恶婆婆在程朱理学尚未腌入味的宋朝也是十分少的,这今早临时雇佣来的车夫显然也听到了她那些凄惨的故事,对她似十分怜悯,竟主动替她奔走起来,沈渺眼眸微微一弯,软声道谢:“奴家这厢谢过了。”
“欸,不谢不谢,你也是个可怜人。”
沈渺并不打算在金陵过多逗留盘桓,自打穿过来,她便打定主意要尽快从原主的夫家脱身,更何况那荣家也不是什么难以割舍的金窝银窝,不过是个火坑罢了!
因此荣家要休妻正中她下怀!沈渺在柴房里“养病”的那几日,便将原身的记忆来来回回筛了好几遍,确定了这个时代是个与她认知中有些不同的大宋:宋太祖时期,朝廷便以金银赎买回了燕云十六州,之后也并非兄终弟及,宋太宗竟是赵匡胤的长孙赵惟正。
故而此大宋繁荣而强盛,虽还有外患,却无靖康耻亦无满江红。在原主的记忆里,金陵城是江南最昌盛之地,商贾易货之事极为发达,田产、借贷之事更是频繁,贸易纠纷便也多,讼师这个行当在金陵如茶馆食肆般常见,金陵甚至还有专门为教授诉讼而开设的私塾,被称之为"讼学",这也是沈渺趁荣大娘出门打牌便能轻易请到一个讼师的原因。
而且,依照宋律,女子被休弃并非主动休夫,便不必挨板子坐牢,且要回嫁妆也不会被苛责,反倒侵吞嫁妆的夫家会受世人鄙夷,哪怕闹到官衙也难以偏袒这样贪婪的人家。既然如此,她可不像原身,自然也要叫荣家脱一层皮才行!
荣大郎是个任由母亲作践妻子的妈宝软蛋,在原身的记忆里,这荣大郎甚至还常在母亲房里睡!又不事生产,若非娶了原主,哪有这样轻省的日子过?宋朝有厚嫁之风,即便只是小商户出身,当年原身的陪嫁也有百贯。
只不过这孩子缺心眼,嫁妆不知晓攥在手心里,好叫荣家俯首帖耳,反倒乖乖拿出来供荣大郎读书、贴补家用,还尽心奉养家里那母大虫!如今要回来不过十之一二,但好歹还有二十三贯钱,足够她回到汴京了没错,原身是汴京人士。
原身爹娘在汴京开了间“汤饼铺子”后世称为面馆,生意一向不错。三年前,荣大郎科举不顺,便索性来汴京广投诗文扬名,在沈记汤饼用早食时,瞥见原主,因她荆钗布衣仍清丽脱俗的美貌而倾心,这才相识。
那荣大郎也是相貌堂堂,花言巧语骗得沈家以为他是怀才不遇的文曲星转世,竟真的将女儿嫁了。谁知,原身远嫁金陵不到半年,沈家爹娘有一日驾车出城采买蔬菜米粮,竟叫个鲜衣着锦的权贵子弟当街纵马冲撞而死。
原身赶回汴京操办丧事,还要安顿两个年幼无知的弟妹。三年前,沈大弟年方六岁,小妹年方三岁,都还是懵懂孩童就骤然失去父母护持,她本想带着弟妹回金陵,结果荣家却不肯接纳这俩孩子,婆母对她横眉竖眼,荣大郎也只闷头不说话。
后来,原身给自己找了诸多理由,大约是她身不由己、弟弟又已在汴京开蒙就学不好挪动,最后便将弟弟妹妹寄养在伯父家了,又找中人将家里的汤饼铺子租了出去,每月得的租金,全给了伯父权作两个孩子的赡养费。
但好景不长,前两个月沈家那伯母便来信抱怨说,那租了沈记铺子的商贾用火不慎,一天夜里走了水,火势虽不大,但铺子尽被烧毁了,他怕沈家追究,连夜卷财逃了。如今那铺子一片狼藉没人愿意再租,一再叫原身寄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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