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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从心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另一边,姬既望却搀扶着吕赴壑站起身,目光执拗地看向她:“何时?”
——城主究竟是何时叛的?
“本座也很好奇。”姬重澜顺着姬既望的话头问道,“小友为何如此笃定?”
“……”宋从心叹了一口气,伸手往粟米珠上一抚,一件所有人都很眼熟的盐白色物件便出现在宋从心的手中,“城主所制的平海法器,先前我还不明白法器的运作之理,但后来我发现,平海法器是在海况不稳之时抽取灵力,制造出一个与之相反的推力,用以平定海况。”
“聪明。”姬重澜有些讶异,倒是没想到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懂平海法器的原理,“所以呢?”
“所以,风平浪静、四海无波之时,是否也意味着这些法器可以扰乱海况,制造漩涡呢?”宋从心双手拿着平海,将其正上方的面对准所有人,盐白色的半球体表层,那一圈一圈的环状纹路简直如同一个小型的沙环涡流,“若不是对‘漩涡’足够了解,姬城主又如何创造得出这样的法器?”
在吕赴壑提到姬重澜酷爱读书钻研,阅遍氐人的书籍时,宋从心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又如何?这可做不得证据。”姬重澜沉默了一瞬,却仍旧微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不了解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又如何做到克敌制胜?”
“是吗?”宋从心又将平海法器一转,用力拆开其基座,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符文,“那姬城主‘自创’的符文,够不够作为证据呢?”
姬重澜平静地看着她,笑而不语。姬既望定定地看着那些符文,瞳孔却放大了一瞬。
“这并不是您自创的符文,而是早已失传的氐人文字。”宋从心注视着姬重澜,一字一句地道,“偌大的九州,唯有姬家得到了氐人的传承,而这行字正是氐人旧日祭神时的秘术咒言——‘九野水聚,天汉流引,归墟终临’,对否?”
这一回,听着宋从心念出那行字意,姬重澜是真的感到有些诧异了:“你竟然懂得氐人的文字?这不可能,姬家当年断绝了一切外流的传承。”
宋从心自然不会说自己拥有天书这等奇物,而是继续道:“先前我便一直觉得困惑,重溟城治下国泰民安,可以算得上是乱世中唯一的净土,且海民们众志一心,上下皆被打造得宛如一只铁桶。这种情况之下,仙家弟子调查城内情况都深感寸步难行,涡流教又要如何渗透其中?而少城主拥有氐人的王族之血,以涡流教活跃的时间来看,氐人王族在此之前应当早已陨落,他们又是从何处得到氐人王族的血脉?”
一个地方若是开了民智,百姓的日子看得见希望,他们便不会去信仰外道。而最后接触氐人王族的家族不是别人,正是姬家。
“重溟城被外道腐蚀的程度与其呈现出来的繁荣背道而驰。”宋从心垂了垂眼眸,“曾有人说过,姬重澜便是重溟城的信仰。虔信徒的心中不会存有第一位神明。所以我猜测,您不仅仅只是重溟城主,还是当代的涡流教教主,是吗?”
死寂一样的沉默。
“涡流教以善面行走于世,教中信徒皆以兄弟姐妹互称,并以令众生回归大海、永获安宁为己任。”宋从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若是外来的流民与异道者便也罢了,但在您治下的海民为何也会听信外道以至重溟城全面沦落?统治涡流教的手段与统治重溟城的手段如出一辙,而在您上位之前,涡流教虽有虾兵蟹将却始终不成气候。一个国家繁荣昌盛的同时外道横行,必然是有祸因未除。”
“您点燃了重溟光明的火炬,使其成为最好的屏障以及掩护;您立下的四大守则使海民团结一心排斥外来势力,将重溟化作一座仅有一道声音的孤城;而后您在暗中筹谋布局,步步为营,不惜忍受那非人非鬼的三十年光阴,只为了等待如今这道成神的契机。”
宋从心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愉悦的朗笑:“好,不愧是无极道门的弟子。不愧是明尘上仙唯一的亲传。”
宋从心负手而立,掩在身后的拳头微微攥起。姬重澜承认了她的推测,而她知道她的身份,证明姬重澜不曾与外界断开联系。甚至……姬重澜拥有身在无极道门的眼线,因为她还未正式在天景雅集中面见群贤,知道她真实身份与样貌的,只有无极道门友宗势力的人。
“你猜得不错,重溟城与涡流教都是本座身为姬家子弟继承的‘遗泽’。”姬重澜笑完,又再次恢复了原本平静温和的语调,“重溟城与其说是城,倒不如说是国。继承了这样一辆庞大的战车,自然也要背负起其中的光明与晦暗,毕竟,那都是族群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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