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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俏眉吃饱喝足,尤潇潇放下手里头的针线,听她说话。“奴婢是奉了大奶奶令去的,蓉哥儿和琏二奶奶路上也对奴婢多照顾。大爷去得晚,略站站,跟几个官儿招呼几声就回来了。蓉哥儿也没什么话,奴婢瞧着……”俏眉迟疑了一下,只偷眼瞧尤潇潇。
尤潇潇笑道:“有什么就说什么,要的就是你这个爽利性子。”
俏眉便接着回道:“奴婢瞧着蓉哥儿脸上也没怎么哀伤,倒是跟宝珠姑娘说了几句话,其他的也不怎么搭理。西府的宝二爷跟着琏二奶奶,还带着秦哥儿。闹哄了一天,奴婢就跟着琏二奶奶去馒头庵,宝二爷和秦哥儿也不在铁槛寺歇着,硬是也跟着来了。”
尤潇潇便皱眉道:“秦哥儿胡闹,死的是他亲姐姐,倒不在灵前哭丧守孝,跟宝玉混闹什么。”俏眉低头道:“还有更可笑的呢,秦哥儿跟小尼姑子智能儿牵三搭四,里头都传遍了。”尤潇潇早就不满秦钟为人,可怜老营缮郎秦业对他抱有重望。于是啐了一口,道:“以后不准秦钟进府。这等不忠不孝的畜生白白玷辱了蓉哥儿媳妇,还有什么,你且说。”
俏眉便压低了声音,“奴婢起夜经过老尼姑净虚的屋子,听里头有说话声,便止住听了一会儿,原来是琏二奶奶……”如是这般把长安李守备公子和张金哥的事说了一遍,又说琏二奶奶允了让拿贾琏帖子去云光那里强着李家退亲。尤潇潇听毕,先说了一声“阿弥陀佛”,又叹道:“这等没王法的事……银蝶,拿一锭银子给俏眉,都下去吧。”俏眉谢了赏,跟银蝶出去了。俏眉见拿到手里的银锭子是螺旋纹的,成色匀净,约莫二两之数,心下不胜欣喜。银蝶便笑道:“这有什么,只要尽心侍奉奶奶,将来少不了一份好妆奁。”俏眉嘻嘻笑道:“是,奴婢记得了。”
金三喜家的在门外默立了许久,见银蝶出来,满脸堆笑道:“奶奶可有空闲?”银蝶因她是管家娘子,也知道必有要事,便先打发俏眉回去,然后进屋禀了尤潇潇。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银蝶便接金三喜家的进去。金三喜家的理了理衣裳,先要磕头。尤潇潇笑道:“以后见面的日子长了,不必如此大礼。”金三喜家的陪笑道:“这是奶奶仁慈。”尤潇潇令银蝶去端桂圆羹来,又令金三喜家的坐下。
金三喜家的知意,坐在脚踏上压低了声音道:“奶奶嘱咐的事奴婢办妥了。怀柔北山庄子上有个周祥家的,听说茶饭极好,爷们去狩猎多选北山庄子安置。”尤潇潇点了点头,听她继续说道:“这周祥家的手艺,大爷也赞不绝口。本要照例调进府里头来听差,因为没给来升嫂子孝敬,所以就耽误了。奶奶也知道的,爷们不理会这等小事。周祥家的也就一直留在庄子上了。”
尤潇潇心下满意,面上却威严,只道:“府外头庄子多了……”一语未了,金三喜家的忙回道:“奴婢不敢欺瞒奶奶,周祥家的原是我远房妹子,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等闲人奴婢也不敢荐给奶奶使唤。”尤潇潇暗忖,虽要避免底下人沾亲带故,奴大欺主,但也不必教条,且叫上来瞧瞧也罢了。
金三喜家的见尤潇潇面色缓和,知道此事十有□成,又回道:“奴婢还有一事求奶奶。”尤潇潇道:“你且说。”金三喜家的郑重磕头道:“奶奶房里刚撵回去的果儿正是周祥家的小闺女儿。”尤潇潇也不惊诧,只淡淡笑道:“这倒算是家学渊源,果儿做菜不错。”金三喜家的接着说道:“这事起头也是周祥家的往我家里来求,说奶奶本来对果儿青眼,一家子高兴得很,没料到又出了这一档子事。禀奶奶,果儿这丫头是奴婢瞧着长大,绝不能做对不起主子的事,她说那鹿尾就是小厨房里有的,所以才拿来红烧……”
尤潇潇暗想,如此倒也能对得上,本来就是怀疑果儿出身乡野,为何会烧鹿尾这种高档食材,如此看来,爷们常去庄子,周祥家的必定也做过鹿尾熊掌这样的吃食,果儿这孩子天性极高,跟着母亲学会了也说得通。横竖刚刚开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拔了周祥家的进小厨房罢了。
“如此,你去告诉周祥家的,让她带着果儿明儿来接小厨房。果儿还要担我身旁的差事。来富家的也不必回去,都归着周祥家的差使。其他的婆子,换与不换,周祥家的自个儿看着办,最后给我一个单子就罢了。”金三喜家的听了大喜,替妹子叩头,又道:“奶奶尽管放心,我这妹子必给主子长脸的。”尤潇潇方微微一笑道:“很好,你用心了。”
金三喜家的出了门一路春风得意,兴的走起路来都发飘。账房厨房本来就该是她二管家协理的事由,不料来升家的同着几个本家借大管家娘子的威势,整个把持了府务,又因为蓉少奶奶为人谦和低调,不喜欢逞才施能,对底下奴才多有宽容,以至于后来内府里头的事绝大多数都聚拢在来升家一伙子手里,其余众婆子更是捧高踩低,越发不把自己这个二管家看在眼里了。到底还是自己家的老头子有见识,早就打发着常来趋奉大奶奶,自己那时还不晓事,背后还说些大奶奶只是个续弦填房,进来这么多年来个蛋都没下,大爷眼里早不容她之类的粗话。不怪老头子常常说自个儿是妇人之见!哎,蓉哥儿媳妇好俊的人品,年纪轻轻说死就死了,来升家的原先瞧着少奶奶受宠,一心一意奉承,把大奶奶撂得脑后,如今再来孝敬,那也是晚了!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奶奶眼里定不揉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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