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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毕,李有德微微侧身,抬手朝祠堂内环绕一圈,目光在那些雕梁画栋、古朴庄重之物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定在中间三幅显眼画像上,神色间添了几分肃穆与追思,缓声道:“你且瞧瞧,这第一幅图卷里,一位身着清代官袍男子正襟危坐,官袍精致,补子飞禽栩栩如生,画像旁标注‘山西按察使李木山’。能官至这等要职,掌管刑名按劾,当年定是为李家挣下赫赫声名,撑起家族荣耀。紧邻旁边,是幅贵气女子画像,女子华服加身,仪态端庄温婉,服饰金丝银线绣满繁花,尽显奢华,右下角端正写着‘三品诰命’,彰显家族昔日荣光。咱李家过往的风光、积攒的底蕴,都藏在这祠堂里头了,往后莫要再糊涂行事。”
说完,李有德稳稳插香入炉,起身掸掸衣角,大步流星朝祠堂外走去。行至门口,身形一顿,偏过头撂下一句:“自己去上三炷香。”言罢,决然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只剩李有才呆立原地,满心复杂情绪翻涌,对着祖宗牌位,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李有才双手颤抖着,将三炷香稳稳插入香炉,香头轻烟缭绕,仿若丝丝愁绪,缠上他的心间。上完香后,他缓缓直起身,对着祖宗牌位深深鞠了一躬,那脊背弯下的弧度,满是敬畏与彷徨。许久,他才拖着步子,往祠堂外走去。
跨出祠堂门槛的一瞬,身后传来嘎吱嘎吱声响,两个哑仆仿若两道无声的阴影,漠然地推动厚重木门,将那满室香烟、祖宗牌位,以及沉甸甸的家族过往,一并隔绝在内。李有才没敢回头,却觉得那关门声,一下下砸在自己心上。
他沿着来时路折返,脚下的石板路熟悉又陌生,往昔在李家无忧无虑奔跑嬉闹的孩童身影,与如今自己这副被家族厌弃、沦为汉奸走狗的落魄模样,交替在脑海闪现。“大哥为啥偏在祠堂召见我?”这个疑问,像只甩不掉的恶犬,一路紧咬着他。
路过庭院假山,曾和大哥在此躲猫猫、听他讲江湖趣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大哥虽年长他许多,却满眼宠溺;可如今……李有才眼眶酸涩,满心都是造化弄人的悲戚。“是念着兄弟情分,想给我个迷途知返的机会?还是另有隐情,要拿我当棋子,去应付那些难缠的势力?”他喃喃自语,眉头拧成死结。
行至二门,微风拂下,吹动衣角猎猎作响,李有才却只觉通体冰凉。风中似裹挟着家族先辈的声声低语,斥责他丢了李家骨气;又似传来大哥威严训诫,令他不敢肆意揣测。抬眼望向高远天际,云朵聚散无常,恰似自己飘摇命运,在皇军、八路、别动队,家族间难以抉择、无处安身。
直至踏出李家大门,日光洒在身上,李有才竟没觉出半分暖意。回头望去,朱漆大门紧闭,门上铜环冰冷,好似从未对他敞开怀抱。他长叹一声,满心无奈、迷茫与惶恐,仿若被裹进浓稠黑雾,未来该何去何从,依旧毫无头绪,脚步虚浮地迈向未知前路,每一步都仿若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却又不得不走下去。
李有才被李尾巴和李勇的呼喊猛地拽回现实,眼神“刷”地一下清明了几分,那副谄媚、狡黠劲儿,就跟变戏法似的,眨眼又回到脸上。他把脖子一梗,跟没瞧见身旁两人探究的目光似的,大步迈向停靠在一旁的摩托车,抬腿一跨,稳稳当当坐了上去。
“他这是要去哪儿啊?”李勇一个箭步上前,扯着嗓子问道,满脸狐疑,那眼神跟探照灯似的,死死锁在李有才身上,一心想从他脸上扒拉出点答案。要知道,刚从李家禁地祠堂出来,大爷跟他嘀咕了啥,谁也摸不透,这一趟可太邪门了。
李尾巴也在一旁急得直跺脚,附和道:“是啊,二哥,咱可都在这儿眼巴巴等你老半天了,跟热锅上的蚂蚁没啥两样,急得我直冒火!”说着,脚下还不停,“砰砰”地踢着路边石子,溅起一小股尘土,迷了旁人的眼。
李有才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手拧动车把,摩托车引擎立马“突突突”地咆哮起来,那动静,震得人耳朵根子发麻,仿若要把这凝重的空气都给撕碎喽。他歪着脑袋,瞥了两人一眼,嘴角往上一挑,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哼,问那么多干嘛!咸吃萝卜淡操心。”说罢,就要催动车子往前蹿。就一瞬间摩托车已经驶出了李家大院前的开阔地,朝村口而去
这时,李勇眉头一皱,像是突然想起啥,扯着嗓子问道:“他这又是抽的什么风?”
李尾巴头也没回,漫不经心地抬手掸了掸皮鞋上那点灰,顺嘴就来:“这是帮皇军到山里去搞情报。”那语调,轻飘飘的,还透着几分得意,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二哥李有才虽说平日里顶着个汉奸名头,可他是一路跟着二哥从绿水铺到县城走过来的,那些在绿水铺里想骑在二哥头上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他这个二哥能耐大着呢,想起来都脊背发凉。进了县城,二哥也能玩转,城里那个既是黑道大哥、又挂着侦缉队副队长头衔的钱某人,还不是被二哥找来的人给干死了,倒在巷子里,全身足足有 30 个弹孔,人都被打烂了。关键是县城皇军 2 号宪兵司令对二哥极为器重。上次调查兴隆镇新兵营被袭、皇军骑兵中队覆灭的事儿,要不是二哥出手,哪能调查得明明白白的?更是在新兵营,只通过几根破麻线和一个米缸,就还原了八路利用机关延时点燃了新兵营,连宪兵队长都竖起大拇指,之后看到二哥,人家直接叫二哥为“李君”了。所以进山搞情报,对二哥来说,就跟溜达一圈差不多,没啥可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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