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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声催,夜露凝霜。广陵王府书房内,鎏金兽炉飘出袅袅青烟,萧翌斜倚在紫檀木案前,三份卷帙微微卷起的科举策论在烛火下泛着陈旧的光。两份落着“周墨”苍劲笔迹,另一份署名“黄慎”的朱砂批注尤为醒目它们分别烙着文景十七年与二十年的墨痕。
周墨的两份答卷宛如云泥之别:十七年的那份被红笔狠狠圈画,末尾醒目地打着叉;而二十年度的试卷,朱批“甲榜一等”的字迹力透纸背。反观黄慎的考卷,虽只批注“文景十七年甲榜三等”,但行文间锋芒暗藏。萧翌修长的指尖在卷面上轻轻叩击,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中回荡。
“殿下,人带到了。”门外传来叶临的声音。
“进来吧!”
吱呀一声,周墨踏入门槛,玄色官袍掠过青砖,他撩起衣摆重重跪下:“下官拜见殿下。”
萧翌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起来吧,周县尉。”话音未落,三份试卷已被推到周墨跟前,展开时带起细微的卷轴摩擦声。
“这两届科举,看似题目各异,实则皆围绕盐铁之利与民生疾苦。”萧翌指尖划过周墨十七年的考卷,“你头一回入科场,洋洋洒洒、密密麻麻的文字尽述盐铁之政利弊,行文却如雾里看花,终让阅卷官难辨其立场,红叉决绝落下,”他突然顿住,目光转向黄慎的答卷,“同届的黄慎倒聪明,开篇便引《尚书》要义,将盐铁之议升华为国本与民生、功利与仁义的思辨。其以桑弘羊富国之术与贤良文学养民之道为引,层层递进,从政策得失论及农商平衡、边疆经略,力主“让利与民”,字字珠玑。若不是李尚喜那老匹夫护着自己门生,这状元之位哪有旁人置喙余地?”
周墨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试卷上的字迹都化作重影。却听萧翌轻笑一声:“可到了文景二十年,你这‘仁政养民,法制理财’的论调,倒像是从故人那里借来的风骨。”
“下官实在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周墨强作镇定。
“哦?”萧翌缓步逼近,龙涎香混着冷意扑面而来,“宋修其顶替探花的消息刚传开,就有人替你鸣冤,这天下哪有这般天衣无缝的巧合?”
周墨挺直脊背,喉间溢出轻笑:“杨慎一死,死无对证。总要有人站出来而殿下,我不正是你最趁手的棋子?”
“好个趁手的棋子!”萧翌突然放声大笑,声震屋瓦,“金科状元本该是探花郎,被首辅之子踩在脚下;蛰伏三年再登榜首,可那踩着他上位的人依旧高坐庙堂。这等天道不公的戏码,倒比话本还精彩!”他的语气突然骤冷如冰,“只是不知黄慎在九泉之下,能否安息?踩着他青云直上的,不只有权贵,还有同窗……”
周墨眼睛闪过寒芒,从容道:“殿下既然已查清一切,不如将此事作为我的投名状。我虽不在朝中,但也知晓诸多隐秘,愿做殿下的马前卒,为您扫清障碍。
周墨离去后,夜色愈发深沉。徐福望着萧翌疲惫的身影,轻声问道:“殿下,咱们回宫吗?”
萧翌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几分倦意:“回吧。”他与张亦琦有过约定,只要她在宫中一日,他便会留在宫里陪伴左右。
回程的马车上,颠簸摇晃间,徐福忍不住再次开口:“殿下,明明那探花郎的名号本应属于黄慎,却被周墨占了去。您当真打算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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