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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姚立恒是个泼的出去的性子,看姚玉欣不理他,也不恼,笑嘻嘻的凑过来,“妹妹刚在和母亲说什么,哥哥讨教一二,回头也好能尽一份孝心,逗母亲一笑。”
“哥哥这般的人物,玉欣如何比得了,玉欣需要变着花样的凑趣尽孝心才能搏母亲一笑,而哥哥即使什么都不做,母亲单瞧着心里毕也是极欢喜的。”说完,看了眼梅香。梅香会意,捧过一个锦袋。姚玉欣打开,取出里面的抹额,双手奉于姚乔氏。“近来闲暇无事,做了些个小玩意,母亲看看可还喜欢?”
姚乔氏原本只是笑着看兄妹俩个斗嘴,待看到姚玉欣手上的大红底案的抹额,不由眼前一亮,因素知大姑娘手巧却极其懒惰的性子,几年来得到的物件真是屈指可数。摸着活灵活现的大牡丹,姚乔氏心里极是欢喜。“还是欣儿手巧,这带了你绣的物件,别的通常都入不了眼了去。可是姑娘大了,终是留不住的,你这也眼瞅着最多还有一年就要行及笄之礼了,之后就可以嫁人,前些个日子,你父亲还和我提起过呢,说是有合适的人家。你说说待你嫁了人,需要侍奉照顾的人必是旁的一大家子,这边剩下我可如何是好?”说完,扭头看姚玉欣的反应,心里则是在低叹,如此灵慧的孩子也是要为人姬妾的。老爷让她先放个口风出去,也不知是甚意思,以她的想法还不如和姚玉欣说开了,大姑娘一向蕙质兰心,总是会想通的。
姚立恒原本想着姚玉欣的话,又看她送上绣品。明白这是说他平常不尽孝心,但仗着是母亲的亲生子,又独独他一个儿子,得的母亲的喜欢。正想回敬几句,又想着自己也还求着她要绣活,便收住了口。正巧听见姚乔氏的话,眉头不由一跳。母亲从不是个拿事说笑的人。何况儿女婚姻乃是大事,母亲当着欣儿的面这般说出来,欣儿的婚事恐怕不是有了眉目那样简单,照顾侍奉一大家子人,那到底是怎样的人家?自己怎得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由得把目光转向姚玉欣。
姚玉欣只是略低了头,貌似娇羞:“母亲就知道打趣玉欣。”像是没明白姚乔氏的暗示,对姚立恒的视线也不予以理会。姚立恒微微皱了皱眉。
就这档口,门帘再次掀开,原来是姚玉娇和姚玉娥相携而来。
只见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一个一双晶亮的眸子,面庞圆润如玉,梳着一个元宝髻,大红色祥云图案的对襟长裙,明艳艳的一股子欢快青春的气息。另一个身着浅黄色缎面长裙,眉眼浅淡,身子纤瘦,气质淡雅,书香气十足。不是姚玉娇和姚玉娥,还能是谁?
“母亲。”一进屋,姚玉娇就撒开姚玉娥的手,飞奔着扑进姚乔氏的怀里撒娇。
姚乔氏笑着推开她,“没见你哥哥和姐姐都在这里,怎得这般没规矩,平时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姚玉娇嘟嘟嘴,站起身来给姚立恒和姚玉欣微微见了一礼,转过头便接着对姚乔氏说道,“母亲,人都到齐了,咱们摆饭好不好?玉娇饿了。”
姚乔氏顿时哭笑不得,还未接话,姚玉娇身边的大丫头珍珠笑嘻嘻的开了口,“奶奶所有不知。叫三姑娘起床可是苦煞了奴婢,从开始叫到真正个起床就足足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怕误了请安的时辰,急匆匆的收拾妥了过来,到姑娘起身也就不过片刻大的功夫罢了。瞧三姑娘这讨要的架势,还当早就起了,不知被饿了多久呢!”
一席话说得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姚玉娇也不恼,面不红气不喘的说道,“我还小,大姐姐常说我是长身体的时候,禁不得饿。”这话说的其实也是有缘故的,那还是姚玉欣他们的祖母过寿,大清早的起身、沐浴、更衣、拜寿、接待来往宾客,姚玉娇因为年纪小,早上觉得新鲜,就匆匆吃了半碗子的小米粥就撂了筷,哪里禁得住后面那么长时间的折腾,偏偏午饭宴席一时半刻还开不了,在花厅里,姚玉娇就一口一个的当着众多宾客吃着香酥小点心垫肚子。席间自然有人打趣她,怕小妹妹当着那么多人下不来台,姚玉欣便开口解围说了句“小孩子到底是长身体的时候,比不得我们,看看,真真是饿不得的。”一句话既圆了客人的打趣,又给姚玉娇找了台阶。谁想至此她倒是人小鬼大的记住这句话了。
可是姚玉娇说完这话还不算,走几步拉过姚玉娥,“二姐姐,咱俩个差不多大,你说你饿不饿?想不想摆饭的?”姚玉娥刚和众人见过礼,就被姚玉娇拉了过去,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偏偏一月两次的请安,她来的不算早也就罢了,哪里有一来还未说两句话,就要摆饭的?可是明知道姚玉娇撒娇打诨的在闹着,众人也都是个凑趣的心态,她要是直白的推拒了,又不合时宜,真是不知道如何应付了。
要说姚玉娥纠结也不是没有道理,姚玉娥是家里的第二个姑娘。生母是秀才之女,虽然外祖父家里之前潦倒,但自从做了姚志敏的启蒙老师之后,家里也日渐的好过起来。直到姚玉娥出世,至少在她记事时起,外祖父家是相当体面的。她没有姚黄氏经历的那样贫困的年幼时代,也就没有姚黄氏那么明显的衣食富贵来之不易的切身体会,她没觉得姚家的富贵怎样,也没有明白当初外祖父家依托于姚家是有筹谋的。反而是在衣食无忧,并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之后,愈发的不平衡起来。
和三姑娘姚玉娇她不能比,是因为身份,生母明明是读书人之女,按她说嫁于父亲作正妻都应该算是下嫁,却正妻没做成,反而做了个妾。她虽气虽恼,却没有办法,事情即成,她是无力回天的。现实是家里嫡母的地位真真不是生母可比的,纵是心里再不平衡三妹妹的身份,也不敢面上带出什么来。可论身份她却比姚玉欣要体面多了,真要按出身说,她生母是良妾,外祖父还是父亲的启蒙老师,可姚玉欣却是真真个贱妾生的,可在这姚府大院里,她却总有矮她一头的感觉。凭什么输给姚玉娇是因着身份,可她明明身份比姚玉欣高一头,却依旧处处俯就着姚玉欣?不就是长了个类似她生母般天仙的脸,又自小爱显摆她的聪明和伶俐罢了,偏偏深得了嫡母和父亲的喜爱。便就总觉得现如今姚玉欣所有的疼爱都是应该她得的。总是这样想着,性子上便难免有些别扭,有时候甚至恨恨的想,果然是贱妾生的小蹄子,那么的会讨人喜欢。
按说姚家家风甚好,姚乔氏待几个子女也未有很大的偏颇,颇是厚道。可姚玉娥却偏偏自己给长歪了。按分例,三个姑娘都是一样的。若说有点偏差,也是姚乔氏心爱自己的小闺女,拿自己的体己再锦上添花些罢了,再有就是姚玉欣讨喜,时不时给些小玩意。姚玉娥却因为看不起商人,很少亲近姚乔氏这个嫡母,还是姚乔氏偶尔想起,也会想着也给这个记名的二姑娘拿些新鲜瓜果、小玩意过去,只不过比着亲生的姚玉娇和讨人喜欢的姚玉欣要少些罢了。
针指、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看账理家,姚玉娇,率性而为,天真烂漫,凡事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什么都不算精通,但还什么都说的过去。姚玉欣聪慧又机变,虽生就个懒惫的性子,但人前总是学得快,做得好,总能得了师傅的夸奖。而姚玉娥虽比姚玉娇强些,却几乎样样差着姚玉欣一截子。姚玉娥是不喜学针指、管家理事看账之类的,她嫌俗气,她喜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雅事,也每每爱在这上面动心思。可就是她自己顶用心的诗词才堪堪和姚玉欣能够比肩。这让姚玉娥很是恼火。
看着姚玉欣越发受人喜爱,越发出落得美丽,越发和自己差距大,姚玉娥就越发恼外祖父和生母当初的不济,恼父亲经商的身份,恼自己是个商女。每每被姚玉欣比下去或是对姚玉娇俯就了的时候,便黯然想着倘若出生在书香门第或者钟鸣鼎食之家,她岂会受这样的闲气?自己的家人岂会像现如今家人这样的不明事理?即是论身份的,就按身份排,先着姚玉娇,再后便该是她,最后才该是姚玉欣的。凭甚一会儿子论身份,一会儿子论才情了。于是便有些怪父亲和嫡母的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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