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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金拿起吐司,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起点。有点犹豫,真吃下去会吐出来,但又不敢放下,他不敢抗命,再加上这是她亲手做的,还是挺想吃。
他不断告诉自己,砂金,你做得到,像什么都没发生,平常地吃下去,不要一开始就让人生厌。但越这样想,胃越在紧张中抽搐,只能逼迫自己咽下,尝不出味道,只有呕吐感。
他努力压住吐出来的欲望,但失败了,制止只有反效果,绷到极致的精神让胃更加不适,呕吐得更厉害,精神也变得混乱,眼前闪过很多画面,仿佛自己又回到充满绝望的每一天,全身颤抖着道歉。他很自责,觉得不糟蹋她的心意,也不敢看她,失望?愤怒?惩罚?一瞬间他觉得还是死了比较好,如此糟糕的自己,死了对谁都好,他希望她能克制不住愤怒,现在立即将他处死。作为奴隶,他的行为也完全够主人直接把他弄死。
星离开了,在无人的空间,砂金喘着平复心情,跪着休息会儿,慢慢起身,将这里清理干净。身体还在发抖,似乎一触即溃。接下来真的要被调教,她估计对自己很失望,她要怎么做?不知道,只能依靠肌肉记忆,每次遇到死局,他会假装冷静,如同一层保护色,用虚假的微笑和自如的语气,把恐惧藏于心底,让人产生事没如此糟糕的错觉,蒙混过关。
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它不停发抖,使不上力。好可怕,能去死就好了。
星出了趟门,回来时手中没有调教道具,只多出一个购物袋,兴冲冲地拿出廉价寿司,给他分了一半。砂金却没幸庆,只想将自己赶进末路,也许在用这种方式求死呢:
“那张光盘,你看了吗?”
她愣住,答案很明显,卡芙卡到来时,他就该知道,却可笑地抱着渺茫的愿望。如果能看到眼中的光,现在它该完全消散了,他继续,用话语戳刺心脏,一字一句让自己震颤,语气却比想象中高兴:
“看这反应,你一定是看过了。希望你能觉得有趣,并看得开心,我的朋友。”
去死吧,就这么去死,从满是恶意与不幸的世界解脱。
“我对你的遭遇感到抱歉,我不觉得有趣,也没有细看。那张光盘很快被卡芙掰断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救你。”
这句话如冰水般浇灭自杀的火焰,他不知如何回复。星没聊下去的意图,端着食物离开。砂金看过去,是另一半寿司,它们属于自己,装在初始的盒子中。
安静些,不要打扰她,她也这么希望。星最初关心了一下,然后不管了,冰箱里有饭,饿了自己拿。砂金没吃多少,虽然很饿,却没食欲,抱着不要给她添麻烦的想法,一到饭点就强迫自己吃一点。某天,顶格有缺了一小块的鸡腿。大概她咬了一口发现不合口味,又放回去。鬼使神差地,他拿过来,咬上牙印的位置。砂金不知为何要这样做,隐约想起:自己以前好像喜欢她来着。
也许过去的憧憬并未随沉寂的灵魂而偃息,它仍藏匿于心底,在恰当的时机重新灼烧,它很危险,砂金有种预感,他将被燃烧殆尽。没得选,又为何要选,他将自己投身于烈火中。
普通的肉味,既无特别的调味,也无饱满的汁水,冰冷发柴。奇特的是,砂金突然觉得很饿,许久未正常进食的身体在叫嚣,胃部发疼,饿得难以忍受,诧异之前是怎么做到断食的。他狼吞虎咽地吃光,仿佛纪录片中撕咬猎物的猛兽,就算只剩一副骨架,仍不满足,牙齿将骨头咬得咯咯作响。
至于星,她没发现,都不记得冰箱里有什么,每天沉浸在游戏中,颠倒的作息非常吓人,不亚于砂金过去的生活,她没法照顾人,不如说她是个该被照顾的人。与他不同,没人强迫她,她主动这样,两周没注意他,也没对他说一句话。砂金隐隐感到心安,不由得想,自己没有那么孤独,看,不远处的人,她与自己一样,因为某些原因,正以一个漫长又难以察觉的方式求死,如果是她的话,也许能够理解自己,他们同样自暴自弃。
他产生不一样的想法,很久以前,肯定也有过,但太过久远,再次冒出时几乎是崭新的思想: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从未想过再次相见,就像那时他从未期待过帮助,星还是来了,大晚上把他带回家,他从未想过某天被救下,自己将过着灾难般的人生到死,但她又出现,远比上一次更慷慨,将他拉出深渊,看着他,向他保证,苦难已经过去。一切如梦幻般不真实,也许这本身就是一场梦,砂金不敢乱动,希望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生怕随意的动作让自己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仍处于那个地狱,一切只是他昏迷时的幻想。
但这是他为数不多正常思考的时刻,像一个悲观的人偶尔告诉自己:你要乐观。轻飘飘的想法影响不了现实。大多数时候,砂金一个人躲在角落,尽可能缩起来,仿佛世界上没有安全的地方。脑海回放着痛苦的事,逃避般地想赶紧去死,规划着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实行,有时他下定决心,真准备行动,等晚上、夜深人静时自我了断,但吓到她怎么办,要不死在外面...过一会儿又觉得这种想法难以理解,荒谬得可笑,连带着身体无法克制地做出一系列异常的反应或行为,颤抖个不停,脑中却想不出什么让自己如此恐惧。
他不想这样,每个人都想成为一个积极的人,废物才坐着不动发抖,他不想躲她,但星的手伸来,砂金立即陷入恐慌,仿佛她真要施展暴力。好在她从未给他压力,对不同寻常的行为没表示不满或让他停下,也没露出担忧的表情,更不会安慰,看都不看,似乎是很正常的事,也许她真的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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