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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因为你高,谁高谁打,这不是江湖规矩么?”
标准答案是“你矮你怎么不去买烧饼”,但李鸢没说,换个人他就不定能同意当这个冤大头了。李鸢没辙地从忍不住笑起来的彭小满手里接过折伞,撑开了伞骨。不撑不知道,一撑吓一跳,伞面边缘倏而扑簌簌落下一圈短密的流苏坠坠,系抠尾端还相当高贵典雅范儿的嵌了水钻。骚断腿。
两人共撑着一朵粉扑扑的流云,心里梗着大写加粗的别扭。不单因为这少女心泛滥的碎花儿伞,更因为这么走着,俩人会因为身形的偶尔不稳,不自觉地碰在一块儿。彭小满哼着段儿不成名堂的什么调子,便有意略略挪向一侧,李鸢看见了也没作声,过会儿才不动声色地缓缓靠过去一些,多遮上他一些。
雨势做大,难免挨得更近才不致淋潮。步上明溪路,彭小满拢拢包带抬抬眼睛,才发觉这把伞,竟始终是有点儿往自己的方向微微倾斜着。
阴雨天儿的筑家塘,从外往里看,很有点儿戴望舒笔下的《雨巷》的味道,只是没那么古朴,也没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只有俩打着粉伞的大老爷们。早上掐着高速不堵的点儿离开的里上,俩都没来得及吃上早点,路过银河公园兰州拉面馆,都没忍住,一人外带了一份牛肉炒刀削回家。李鸢举着伞,看彭小满低头掏个零钱掏半天,顺手便帮他付了。
彭小满想着还有一天才能回青弋,远在芭提雅游轮八成正和人妖姐姐共舞着的奶奶,心中油然一股孤家寡人的凄凉涌生,不禁悲从中来,长吁短叹着从包里摸着不知上哪儿的大门钥匙。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两句打个哈哈,刚和李鸢并排行进巷口,就听哪扇门里有人喊了喊他。温和从容的调子,熟悉的不行,就响在心里。
外巷住着的这户,夫妻一家是做冰糖烤梨生意的,傍晚出摊,老板娘白天就偶尔端着大盆,在公共水龙头里洗着梨,能见面就点头算是打个招呼的关系。她替葛秀银开了外头的纱门,笑了笑:“老远就能听到儿子回来啊?”
“那是的,心都想焦了嘛。”
彭小满怔怔停在原地,不说话,眼看着妈妈慢吞吞地挽了把头发,笑眯眯从别家门里走出来,沾沾自得似的耸了下肩,又轻轻拍了拍手,往里一勾,像引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到怀里来。彭俊松在后,推着只旧却干净的拉杆箱,扶着只折叠起来的小轮椅,正连声向女主人道谢。
“我靠你俩……”彭小满不知所措似的摸摸鼻尖,快速而局促地抓抓发顶,又不知何意地瞥了眼李鸢,继而才无比灿烂地倏然笑了出来,喊了声:“妈妈?!”
李鸢挑眉,突然被他这个称呼下,从未见听闻到过的欣然与生命力,用劲儿顶了一下。
“哎。”
葛秀银跟彭俊松不期而至,就是意在给彭小满个惊喜,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她步履还是显得比常人虚浮,她不那么动作流利地迎上前,抬手拂过彭小满的鬓发,和煦温柔地往他后脑上一罩一拢,拢的彭小满顺从地迈步向前,出了伞下,贴近她。葛秀银上下瞧着彭小满,眼尾的波纹皱起漾开:“又瘦啦?老彭你看看,我们小满是瘦了吧?“
彭俊松后头站着,推个眼镜冲摇摇头,最后到底没忍住,拿手背往彭小满颊上轻轻贴了一下:“脸凹了,身上还行我看着。”
彭小满的爸妈从云古赶来探望彭小满,李鸢才看明白,收起伞你,抖落雨珠,退到外巷的檐下:“叔叔阿姨好。”
彭小满转过头来看他,彭俊松和葛秀银,也齐齐把视线收拢,落向他。
李鸢一直搁心里记着,从来也没问没提,他记着李小杏那次家长会后告诉他说,彭小满家状况不好,的妈妈有慢性病,还是尿毒症。在里上那晚无意和她接了通短短的电话,源起彭小满一时的恶趣,俩人都挺局促地讲上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话。电话里,葛秀银轻声又紧张地笑着,说,李鸢是吧?哎,好名字,我是小满妈妈,我姓葛,夏裘冬葛的那个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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