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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言喻。有瞬间的柔和,像冰层下的暗流,但转瞬即逝,被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取代。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襁褓,看着那张懵懂无知、尚未被这末日彻底污染的小脸,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如同叹息般的咕噜声。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
动作牵动了全身恐怖的伤口,焦黑的血肉撕裂,更多的血水涌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拄着消防斧,拖着那条几乎废掉、血肉模糊的左腿,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工业园深处,朝着远离仓库废墟、远离林刚和小雅的方向,踉跄地走去。
沉重的消防斧斧柄拖在水泥地上,发出“滋啦……滋啦……”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他粗重如同破风箱的喘息和脚步蹒跚的拖沓声,在死寂的晨光里,勾勒出一条血与痛铺就的、孤独的轨迹。
他就这样走了。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像一个完成了最后任务的机器,拖着残躯走向自我毁灭的终点。
“铁山!”小雅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挣扎着想站起来,怀里的婴儿被惊动,再次发出微弱的啼哭。
铁山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那个高大佝偻、浴血而行的背影,在弥漫的烟尘和冰冷的晨光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几排破败厂房的拐角处。只留下地上那断断续续、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脚印,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沉重的绝望。
“他……他要去哪?”小雅瘫坐在地,泪水无声地滑落,眼神空洞地望着铁山消失的方向,充满了茫然和无助。
林刚没有回答。他捂着剧痛的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出带着血丝的唾沫。他也不知道铁山要去哪。也许是找个地方安静地死去,也许是……去完成那个疯子博士留下的、某个更加疯狂的任务?他只知道,那个沉默的巨人,连同七号仓库里所有的疯狂与秘密,都随着他的离去,彻底埋葬了。
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他,一个浑身是伤、精疲力竭、刚刚目睹了炼狱的男人。
她,一个惊魂未定、虚弱不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
还有一个……在末日里啼哭的婴儿。
冰冷的现实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林刚看着小雅怀里那个脆弱的小生命,又看了看周围这片死寂荒凉、弥漫着辐射尘和化学异味的工业园废墟。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和荒谬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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