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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彻底吞没了官道,仅余天边一抹暗紫的残痕。驿站那点昏黄的灯火,如同黑暗汪洋中的孤岛,成了欧卫和小黑唯一的指望。小黑显然也累坏了,脚声不再轻快,带着明显的疲惫,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脖子上的银铃也蔫蔫地响着,传递来渴望休息和骨头的情绪。
驿站不大,由一圈低矮的土坯墙围着,里面几间简陋的木屋,一间最大的亮着灯,门口挑着个破旧的幡子,依稀能辨出“平安”二字。院子角落里有个简陋的马棚,拴着几匹同样风尘仆仆的驽马。
欧卫牵着小黑走进院子。一股混合着马粪、劣质酒水、汗味和柴火烟气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将小黑拴在空着的马槽边,拍了拍它的脖子:“等着,给你弄吃的。”
小黑有气无力地“呜”了一声,脑袋耷拉着,凑到马槽边嗅了嗅,里面只有些干硬的草梗,它嫌弃地打了个响鼻。
驿站大堂内光线昏暗,只点着几盏油灯,烟气缭绕。几张油腻的木桌旁,坐着几个行商打扮的汉子,正就着烈酒啃着干硬的馍馍,低声交谈。一个穿着油腻围裙、满脸横肉、系着条看不出原色抹布的掌柜兼伙计,正靠在柜台后打盹。
“掌柜的,”欧卫走到柜台前,敲了敲台面,“住店,再要一间干净的上房,另外给我的狗送去好的骨头和剩饭剩菜。”
掌柜的被惊醒,睡眼惺忪地抬起眼皮,看到欧卫那身洗得发白但料子不差的青色道袍,又瞥了一眼门外那匹神骏非凡的小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堆起一个职业化的假笑:“哎哟,道爷您来啦!上房有!骨头也有!不过嘛…”他搓了搓手指,“这荒郊野岭的,东西都金贵,上房一晚一两银子,上好骨头再加一百文,先付钱,后住店。”
“一两银子?一百文?”欧卫心里咯噔一下。这比临溪镇的物价贵多了!他想起刚“反劫”来的十几两银子,虽然肉痛,但还是从须弥袋里摸出一小块碎银(约莫一两),又数出一百文铜钱,拍在柜台上。“喏,够了吧?骨头要新鲜的!剩饭剩菜也加些!”
掌柜的拿起银子掂了掂,又看了看铜钱,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够!够够够!道爷爽快!柱子!带这位道爷去东边上房!再去后院马棚,给道爷那只神犬加料!要最好的骨头!”他冲后面吼了一嗓子。
一个精瘦黝黑、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伙计(柱子)应声跑了出来,哈着腰:“道爷,您这边请!”
柱子引着欧卫穿过大堂,来到东侧一间相对独立的木屋前。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尘土气扑面而来。屋内陈设极其简陋: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桌子,两把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凳子,墙角还有张蛛网。唯一的好处是,看着还算干燥。
“这…就是上房?”欧卫嘴角抽了抽。这环境,比他在栖霞峰的小破院差远了!
柱子尴尬地笑了笑:“道爷您多担待,荒郊野店,就这条件了。您歇着,小的这就去给您备热水,和喂狗!”说完,一溜烟跑了。
欧卫叹了口气,将包袱(里面装着守阁长老给的书册)放在桌上,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透气。窗外是驿站的后院,能看到马棚一角和小黑的身影。柱子正抱着一大捆还算新鲜的骨头和一小盆剩饭剩菜走向马棚。
看到食物,小黑的精神头瞬间回来了!它兴奋地打了个响鼻,凑过去大口咀嚼起来,尾巴欢快地甩动着,铃铛传递来满足的哼唧声:“呜呜…(翻译:骨头!香!饿死狗了!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欧卫无奈地摇摇头,这吃货!他刚想关上窗户,目光却被马棚另一角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吸引了。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粗布道袍的年轻人,背对着欧卫,正费力地给他的坐骑——一匹瘦骨嶙峋、毛色灰暗、看起来比柱子年纪还大的老骡子——梳理毛发。老骡子无精打采地嚼着槽里仅有的、干瘪发黄的劣质草料。
吸引欧卫注意的,是那年轻人道袍的样式。虽然同样朴素,但裁剪和某些细微的纹路,与寻常散修或凡人道袍略有不同,隐隐透着一丝…宗门制式服装的痕迹?只是磨损得太厉害,难以分辨具体门派。而且,那年轻人梳理骡毛的动作虽然细致,但身体姿态却显得有些僵硬紧绷,仿佛在防备着什么。
就在这时,柱子抱着草料和豆饼从年轻人身边经过,却径直走向小黑,看也没看那匹老骡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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