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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天气越来越热,张茂的头发也茂密地生长起来,仿佛他的脑袋是个星球,头发是猴面包树那样长得乱七八糟不服管教。这倒和他的性格截然不同。他的头发是那么浓密而可笑,用蒋十安的话说:“你这头发,跟他妈一头阴毛一样。”张茂被说的脸色一青,末了蒋十安还补上一句:忘了,你丫没有阴毛,可能真是阴毛长头顶上了。
纵然麻木无感如张茂,也受不了别人天天摸着自己的头发说“摸摸你的阴毛”这种鬼话。他倒不是在乎蒋十安的看法,只是他害怕又提供一个被人欺凌的借口出来。张茂于是在某个周五放学,前桌程磊无意地说了一句,斜眼怪你头发好奇怪之后,就吓得跑去理发。
他先在学生会办公室给蒋十安口了一管,就背着书包跟蒋十安告假,表示他要去理发店理发。蒋十安哈哈大笑地揪了几下他的头发,把张茂的头皮扯的生痛才松手,他在张茂被头皮疼痛激出生理性眼泪的眼角抹了一把,说:“去吧。等会到我家门口打我电话,别跟个傻逼似的站门口被人赶。”
张茂点头,他被蒋十安小区门口的保安驱赶过,跟牧羊犬赶羊似的把他嘘到了马路对面。蒋十安找到他的时候,气的推了他一把,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打电话。张茂表示没有他的手机号之后,又挨了他一脚。他捂着肚子加上蒋十安的微信和手机号,才被放过一马。
张茂弄头发的地方就在学校不远处,窄小街道上的一家老式男士理发店。那里头连个电动刮胡刀都没有,刮胡子要靠大爷操刀,蘸碗里硬调出来的泡沫摸上个雪花下巴,闷上一会,擦擦刮掉。张茂胡子少,却硬得慌,都在下巴上,一小片,他挺怕刮胡子根儿,痛的不行。他理了一个十五块钱的头,连理发大爷都说他头发长了怪得很,张茂不由得想他不会也觉得自己头发像阴毛吧,倒霉。躺着把胡子根儿刮了,张茂摸着红不溜秋的下巴逃离了理发店。
他真挺怕来这儿,虽然大爷对他特好,还问问他学习什么的,但是他实在是怕痛,感觉比被同学踹肚子还难受。
张茂挠着下巴老鼠似的在小巷子里穿行着,周五理发的人多,他排了好一会才到,出来一看表都过了一小时了。蒋十安给他的规定是六点到他家,现在都快五点四十五了,他还离他家有段距离。还好张茂老挨打,对周围边边角角的逃生路线特别熟悉,他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溜了十分钟,终于隔着几个楼,瞧见了蒋十安家小区的那排米色房子顶。
张茂可算松了口气儿,背着书包往那边赶。
走了几步,他的耳朵里忽然涌进了一种十分熟悉的声音。
想啥呢,不是有人露天做爱野合,是被揍的声音。张茂原本以为是小混混打架,随意地顺着声音望去。没想到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看上去那校服还是初中生的。一个矮小的男生被一群高大的男生围着,其中一个高大的男生按着他的领子,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扇在他的头上脸上。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抽打在张茂的身上,他的脑子里一下涌进无数自己被抽耳光的画面,每一张狰狞冷酷的面孔在他眼前挤成一团鬼怪形状的云雾,朝着他嘶吼嘲笑。张茂顿时感动呼吸困难,紧紧揪住自己的领子,大口地喘着气。小巷子里那个初中男孩的痛呼哭泣声,直直地戳进他的耳朵里,他想捂住耳朵,却连手都僵硬地抬不起来。
“别打了,呜”
巴掌似乎换了拳头,沉闷的响声一声声传来,张茂终于双眼通红地抬起头,捏着瘦弱的拳头发着抖走过去。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的决定是错的,但是每走一步他又感到更加坚定和不会回头。
他慢慢走到了巷子口,那里头聚集着的蝗虫似的初中生们纷纷转过头,开始还紧张了一瞬,看清楚不过是个中等个头的弱鸡之后,脸上都挂起嘲弄的笑容。为首的男生最为高大,他拧了拧手腕,晃着拳头说:“滚!少管闲事儿!”
张茂看着他的拳头,咽了口口水说:“不许打人。”
他的口气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那群初中生都围上来,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男生还伸出手来,拍着他的后脑勺:“再说一遍哈哈哈哈,就你这么个矮子还想装老大。”张茂捏着拳头忍着,几个人却变本加厉,一个人直接上手一拳打在他胸口。
那一拳重极了,张茂被打的一下靠在被殴打的小男生旁边,那孩子被揍得满脸鼻血,额头上流下的血混合着他的眼泪在脸上冲出一道道的水痕,狼狈不堪。张茂看了他一眼,暗骂自己弱鸡还多管闲事儿,悄悄叹气,挡在了男生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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